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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版:文史
2018年02月02日

“臣心一片磁针石,不指南方不肯休”

——文天祥如东脱险出海南归轶事

阅读量:7385    本文字数:5144

□ 吴剑坤

文天祥,字宋瑞,又字履善,号文山,南宋理宗端平三年(1236)出生于江西吉州庐陵县(今吉安县),元世祖至元十九年(1283)十二月初九日在元京大都(今北京)柴市口南向就义。其忠诚为国、至死不渝的精神和那“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青照汗青”“臣心一片磁针石,不指南方不肯休”的名句,一直为后人所传颂。而“臣心一片磁针石,不指南方不肯休”的诗句则是文天祥从如东的海口出北海后南渡扬子江时所写,表现了把自己比作为指南针的文天祥不畏险阻,一心南归报效祖国的坚强决心。

南宋德祐二年(1276),文天祥都督诸路军马御敌。正月,元军包围了南宋京城临安(今杭州),文天祥忍辱负重,以资政殿学士的身份出使元营,“初到北营,抗辞慷慨,上下颇惊动,北亦未敢遽轻吾国”(《(指南录)后序》),文天祥只承认议和而不同意投降,结果被扣留。元军统帅伯颜强迫他与降元分子贾余庆等组成的“祈请使”前往燕京朝觐。二月底,行至京口(今镇江),文天祥及其随从共12人乘元军夜间看守松懈,逃出虎口,直奔真州(今仪征)。谁知南宋驻扬州的淮东制置使李庭芝误听流言,以为文天祥已降元,而下逐客之令。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,文天祥所想的仍然是“归江南,见二王,伸报国之志”,他改名换姓,自称是“清江刘洙”,“诡踪迹,草行露宿,日与北骑相出没于长淮之间。穷饿无聊,追购又急,天高地迥,号呼靡及。”(《(指南录)后序》)他决计取道高邮、泰州、通州,渡海南归。

文天祥一行在长江、淮水之间辗转奔波,从泰州(海陵)经海安、如皋去通州一线的沿途险象环生,一方面有元军的搜捕,另一方面又有李庭芝下令捉拿所谓“赚城奸细”文书,再加上社会混乱,游兵散勇拦路抢劫者甚众,故“无日而非可死”,他在《发海陵》诗中说道“自海陵来向海安,分明如渡鬼门关”;从《闻马》一诗“过海安来奈若何,舟人去后马临河”,可知文天祥舟过海安不远,便有骑兵追至河边,正如作者诗序云:“使吾舟迟发一时,顷已为虏囚矣。危哉。”

刚脱险的文天祥一行从海安经水路驶往如皋,谁知当时元军不仅占领了如皋,而且任命原如皋县隶、泰州人朱省二为县官,朱正带领一些人设置路障,搜捕文天祥一行,其时文天祥处境十分危险。此事在清嘉庆《如皋县志》上亦有记载:“德祐之际,宋已不可为。信国(文天祥)从皋潜行入海。追骑相蹑,昼夜匍匐。叛令朱省二方奉令捕公,公不知,过此几为所缚,赖张阿崧力得脱去。”嘉庆《如皋县志  卷十七  列传二  义行》载有《张阿崧传》:“张阿崧,捍海堤人。文丞相赴国难,微服轗轲经其地,阿崧知非凡人,留五宿。闻追兵至,阿崧遣二子戴苇笠卫送出境。盖好义怀忠,隐君子也。”更早的明嘉靖《重修如皋县志 卷十 人物 》和清康熙《如皋县志 卷十二  循行》亦有相似记载,不过姓名都写为“张阿松”。

宋时如皋之捍海堤即为今如东境内范公堤,在谈起范公堤时,清《州乘一览》讲到:“明万历间,总漕凌云翼修筑洩水涵洞水渠十七处,石闸一座。宋时如皋处士张阿崧家於此。”由此可见,张阿崧家即位于今如东县小洋口闸西栟茶场的海堤畔,皋东人张阿崧父子在文天祥一行危难之时仗义勇为,施以援手,使之脱离虎口,成为流芳百世的千秋佳话。

文天祥告别张阿崧二子,向通州进发时,原先的十一名随从只剩下六人。起初通州知州杨师亮因接到李庭芝文书,不予接纳,后来,得到关于元军追捕文天祥的谍报,知道文丞相忠诚未变,才开城门出迎。文天祥在通州得到知州杨师亮的帮助,又雇到一只从浙江定海来的船只,加上曹大监的三只船为伴,便于闰三月十七日自通州乘船出发,由如东县“汊(岔)河东南虾子湾取道,十八日宿石港,去石港十五里有卖鱼湾,其时虾子湾乃唐时古横江之残段。

卖鱼湾湾顶在如东曹埠的鲍墩南三五里,文天祥一行于闰三月十九日从石港向东北行十五里来到卖鱼湾之滨,曹大监的船只搁浅,候潮一日。文天祥到此本可向东扬帆出海渡江南下,可当时却并没有这样做,也许是因为小汛(农历二十,大汛已过)潮位低,卖鱼湾暗沙多,船舶无法驶离,也许是得知崇明岛南面江中沙岛被元军占领,不敢贸然前进,这从后来经北海而绕道渡江时所写的《扬子江》诗前小序中所说:“自通州至扬子江口,两潮可到。为避渚沙,及许浦顾诸从行者,故绕去,出北海,然后渡扬子江”可知一二。

尽管如此,为了纪念文天祥,明嘉靖十三年(1534年),两淮巡盐御史陈缟到石港时,得知文天祥曾经过此地,于是毁观音像,建大忠祠,他说:“巡历于兹,深格致仰。谨以观音阁改为祠,以奉我公之灵,使一方瞻慕之余,庶有以启忠君爱国之心。”(《嘉靖两淮盐法志》陈缟奠文)。四年后,运盐判官韩守彝加以拓治,通州守陈尧为之记。又过了十年,两淮巡盐御史陈其学改大忠祠为忠孝书院,海门人礼部右侍郎崔桐作碑记。忠孝书院为通州掘港、马塘等十场子弟教化之重要之所在。

文天祥当初准备出海的那条港后被称之为“遥望港”,告诉后人,文天祥心怀故国,曾在这里遥望南方,“臣心一片磁针石,不指南方不肯休”(文天祥诗《扬子江》)。1915年,张謇、陈培等在如东县杨家环南岸重建文天祥渡海亭,渡海亭纪念碑背面镌刻张謇所撰“重修渡海亭记”云;“……襄其事者,里人于忱、顾鸿闿、宋焕、陈培,输地以供建筑者,顾宝森、宝枝,为之记者张謇。”上述陈培、顾宝森、顾宝枝,均为如东孙窑人。

其实,文天祥当年出海处并不在石港的卖鱼湾。

文天祥一行离开石港卖鱼湾后并未扬帆东去,而是到了泰州界,其时在他所写的《出海(二首)》诗的小序中说到“二十一夜,宿宋家林,泰州界。二十二日,出海洋,极目皆水,水外惟天,大哉观乎!”。诗为:

一团荡漾水晶盘,四畔青天作护阑。

著我扁舟无了碍,分明便今混沦看。

水天一色玉空明,便似乘槎上太清。

我爱东坡南海句:“兹游奇绝冠平生”。

文天祥很欣赏苏轼的人生态度。苏轼政治上屡遭打击,有时生活几乎陷入绝境,而他却能随缘自适。笫三次贬谪到海南儋州时,他说“九死南荒吾不恨,兹游奇绝冠平生。”文天祥也认为这次特殊遭遇,也是千古难逢的机缘。他不怨天尤人、嗟苦叹难,相反持豁达乐观态度,故吟出“我爱东坡南海句”。

多年来,南通有一些文章说,文天祥于石港卖鱼湾出海。其实,文天祥当年出海处并不在石港的卖鱼湾。为什么呢?一是“石港岸高潮小,船不可泊。间于七八月风急潮高,乘势而入”(清乾隆《江南通志  卷九十六  武备志  海防》),文天祥是在三月出海,此时船舶不可能停在石港的卖鱼湾,故只能另选他处海口。二是,文天祥若于卖鱼湾“二十二日出海洋”,为什么直到“二十八日乘风行入通州界”?这中间前后竟花了六七天,该作如何解释?三是,有学者经考证后认为文天祥“当时泊舟卖鱼湾,而出海在泰州界,即如皋掘港丰利的洋面。或当时掘港为突出于卖鱼湾沙洲,其西有夹泓可渡北,故后称北海。海港在彼,不在卖鱼湾。二十八日乘风行入通州界,则是绕到海门吕四东海面,嗣后才横渡扬子江”(管劲丞《南通历史札记》)。四是,陈金渊、陈炅父子说:“南宋文天祥于德祐二年(1276)从镇江北渡,经真州、扬州、通州,在卖鱼湾出海南返。他离开通州后,于闰三月十八日到石港,此后途经卖鱼湾、北海口,于二十一日到达泰州境宋家林,二十二日出海南下……在《出海》诗序中他写道:‘二十一日夜,宿宋家林,泰州界。二十二日出海洋。极目皆水,水外惟天,大哉观乎!’卖鱼湾既然可宿,说明文天祥在卖鱼湾的投宿地是一个濒临大海的小渔村。十八日,他还在通州境,二十二日从泰州宋家林出海,可以设想宋家林也是海湾边的一个小村。宋家林,在清嘉庆《如皋县志·水泉汇载》中记作宋家澪,位于掘港场东。从石港出发,三天的行程到达这里是可能的。”(《江海文化丛书 南通成陆 江海孕育的宝地 》 陈金渊原著  陈炅校补  苏州大学出版社 2010)。明《嘉靖两淮盐法志 卷之十一  杂志一》亦载:“宋家澪  掘港东”。由此不难看出,文天祥当年肯定不可能从通州界石港之卖鱼湾出海,而是经过泰州界的皋东绕道宋家澪出北海南归,宋家林当记为宋家澪。

相传,文天祥在如东的出海口为掘港场的大贴港。其时,大贴港位于卖渔湾的北湾口。并且流传有《大贴港》诗。明《嘉靖重修如皋县志  卷之一  区域》载:“大贴港,在掘港场,东抵海,西抵新团。”。清康熙《如皋县志 卷一》载:“大贴港,在掘港场,东抵海,西抵新团。”“新团墩,掘港营正东十五里,相连川腰港,离洋五里,迤东北十五里接长沙墩。”由此看来,大贴港当为掘港营正东十五里的新团以东的宋家澪出海口。民国《如皋县志  卷一》载:“大贴港在掘港场   宋文天祥大贴港诗:王阳真畏道,季路渐知津。山鸟唤醒客,海风吹黑人。乾坤万里梦,烟雨一年春,起看扶桑晓,红黄六六鳞。”明嘉靖《重修如皋县志 卷之十  诗文》和清康熙《如皋县志 卷十六  五言律》将该诗题都标为《大贴港》。可是,如今不少书中都将该诗题写为《石港》。

文天祥在如东海边所写《北海口》的诗序说:“淮海,本东海,地于东中。云南洋、北洋。北洋入山东,南洋入江南。人趋江南而经北洋者,以扬子江中渚沙,为北所用,故经道于此,复转而南,盖辽绕数千里云。”其诗为:

沧海人间别一天, 只容渔父钓苍烟。

而今蜃起楼台处,亦有北来蕃汉船。

此诗亦见载于明嘉靖《重修如皋县志 卷之十》。

其实,关于北海,清徐缙、杨廷撰《崇川咫闻录 卷一山川录》)载有:“若安东、海洲之东北有大北海,不惟道里迂远,且砂磧甚多,此不可运舟者也。掘港、新插港之东亦有北海,砂磧亦多,不堪重载,此但可以入,而不可以出者也,是贼出海之路止有二途。若其登岸之处则不一,东则廖角嘴、吕四场,西则杨树港、徐沙营。又西则狼山、杨树港,北则新插港、掘港,皆其所从以登岸而入寇之路也。”此处“贼”指倭寇。

由于文天祥于“二十二日出海洋”,直到“二十八日乘风行入通州界”,因此文天祥的出海口可能在大贴港,也有可能在长沙港、环港或小洋口一带。不管怎么说,文天祥的出海口不可能在石港的卖渔湾,而在如东的海边。

在如皋,有人在文章中居然将“宋家林”说成是如皋白蒲北的“宋家桥”,显然牵强附会,因为文天祥目的是出海,宋家桥离海甚远,且在如皋南十多里,当时如皋县正在到处通缉文天祥,文天祥决不会舍近求远而自投罗网。

文天祥在如东的旅程中曾写过不少著名诗篇,如流传甚久的《过马塘》、《大贴港》、《虾子湾》等。

清《崇川咫闻录·山川录》载:“虾子湾在岔河东南,宋文丞相(文天祥)于丙子年(公元1276年)闰三月十七日由此至石港,见《指南录》,有诗。”明嘉靖《重修如皋县志 卷之十》所载《虾子湾》一诗为:

飘蓬一夜落天涯,潮溅清沙日未斜,

好事官人无勾当,呼童上岸买青虾。

文天祥不仅到过虾子湾,还到过马塘场,并曾留下诗篇。明嘉靖《重修如皋县志 卷之十》载有《行马塘》:

孤舟渐渐脱长淮,星斗当月空照怀。

今夜分明栖海角,未应便道是天涯。

该诗在清康熙《如皋县志》“卷十六  七言绝”中的标题则为《过马塘》。

文天祥出北海后,终于松了一口气,写下《扬子江》一诗:

几日随风北海游,回从扬子大江头。

臣心一片磁针石,不指南方不肯休。

其后两句和他《过零丁洋》中的“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。”都成为千古名句。南宋在福州建立小朝廷,最后两个帝王都在南方,抗元复国的希望在南方,文天祥还想南下抗敌复国,所以把自己比作为指南针,因而不畏险阻,一心南归,“臣心一片磁针石,不指南方不肯休”这一极形象生动的诗句就脱口而出。

文天祥终于“已而得舟,避渚洲,出北海,然后渡扬子江,入苏州洋(今上海附近海面),辗转四明(浙江鄞县)、天台、以至永嘉”(《(指南录)后序》),朝见南宋朝廷端宗,受命都督兵马,进军江西,一度收复州县多处,军威大振。景炎三年(1278)端宗崩,八岁的卫珣在陆秀夫等拥立下继位,加封文天祥少保信国公。同年底,文天祥不幸被元兵俘虏而慷慨就义。

文天祥在如东写下多首诗歌。明嘉靖《重修如皋县志 卷之八 流寓》载有:文天祥“所历艰阻,悉形诸诗,同行张少保使徐新班录之,揭于宋家岭东岳庙之楣间,而去。”和清康熙《如皋县志 卷十二  流寓》载有:“公指南集有过如皋诸诗,同行张少保使徐新班录之,揭于宋家岭东岳庙之楣间。”宋家岭即宋家澪,徐新班将这些诗抄录后贴在宋家澪(岭)东岳庙的门框上的横木上。由此也可知文天祥出海前驻足之处宋家林、宋家岭,即宋家澪是也。张少保为南宋重臣张世杰,曾因加封检校少保,故名。徐新班奉张世杰之命乘广寿号船到通州,文天祥一行正好乘此船和曹大监所雇姜船渡海南归。

顺便说一下,有学者认为,宋家澪在掘港场东,古代掘港一带的人有可能将其称之为“东澪”,这可能是今如东“东凌”这一地名来历的最好诠释。

文天祥的如东之行,为我们留下了重要的历史信息,其“臣心一片磁针石,不指南方不肯休”和“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。”值得人们景仰。同时,从文天祥于如东扬帆远航到南方,也使我们知道,在宋代,如东沿海有通往南方的航路,这也为文天祥脱险提供了重要条件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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