蛼螯wai(虫死肉)儿往事忆趣
□ 唐国均
蛼螯儿往事忆趣
如东人天生嘴福,靠海吃海,海货种类众多,鲜美无比。如东有“中国海鲜之乡”的美誉,说到海鲜,必提文蛤。
文蛤在如东方言中叫法不同,西部有叫“岔货”,也有叫“叉窝”,再往东还有方音叫“抽吾”的。仔细想想,再从书上一查,大概都因“蛼螯”而来,用各地方音一读也差不离。
如今蛼螯身价不菲,从前在海鲜贝类中是很普通寻常的,太多太多了,因而极便宜,一毛钱能买好几斤,卖鲜货的到最后剩个三五斤不要钱送给你也不稀奇。
如东人做菜,炒菜烧汤配料无不用之,不用味精而味特鲜美,蛼螫在烹调中简直就是杨门女将中的穆桂英,阵阵少不了,又恰如中药店的甘草,味味不离。
蛼螯多了,这壳儿就多。这壳儿有一个很纯粹的方音名字叫“(有相应文字,左右结构,虫旁,右上角一个死字,右下一个肉字,即虫死以后没有肉了。以下就用“歪”字)儿”,文雅的名字就是贝壳。
蛼螯歪儿名字虽土,看似弃物,却也有用途,主要用来做包装,内装护肤品蛤蜊油。那时候工业不发达,生产力较低,蛼螯壳大小正合适,外有花纹,一经打蜡还特别漂亮。爱美的小姑娘兜里放个蛤蜊油带到学校,也是一种炫耀。所以那时符合标准的蛼螯壳好卖钱的,一斤能值二三分钱。
蛼螯歪儿是小朋友的玩具。最简单的玩具是作小船。孩提时代,有东西能漂在水上就很神奇。除了折纸船之外,小伙伴们常玩一种"蛼螯船",就是将歪儿轻轻置水面,让它漂浮起来。于是就找来蛼螯壳儿,去掉里面的泥灰以减去份量,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水面,一个一个摆放,越多越好,恰如船长带领一支船队。遇有调皮的小伙伴,拾砖一块,抛至水中,“啪”的一声,歪儿船队瞬间覆没,接着是岸上的一阵追逐打闹。
玩蛼螯歪儿的高级游戏当是“下五马儿”了。这“五马儿”是一种“民间围棋”。地上划一正方形格子,平均分成四格,连线成米字格,再在一边中间外接正方形,一角顶中线成十字格,再向上连一天线状三角形。玩法是每人取五只蛼螯歪儿,一方壳倒扣称黑马,一方内里向上称白马,沿直线逐格前行,遇对方马儿,以"挑"和“夹"法吃掉,并成为自已的马儿。倘若麻痹大意,行进的过程中可能落入对方口中被吃,因此必须仔细观看阵形,研究线路,既要吃掉对方,又防被对方吃掉。面对简单的方格,亦要有精妙的算计,也会有激烈的厮杀,因为有时能吃对方数子(马儿),最终分出胜负。这游戏方便快捷,平地上用树枝划好格子,找来几个蛼螯歪儿,就可摆开作战,无须携带在身,就地就成,老少皆宜,既可为辛苦的劳动获得片刻的休闲与乐趣,也能练练脑子,长长智慧。想想现在的孩子,哪有这份天然自在的乐趣,价格千元的玩具难以比上那简陋的歪儿,因为没有了阳光大地,伙伴和野趣。
至于在蛼螯壳隆起的地方,从凹陷处用铁钉打出一小孔用鞋绳串起,做个手串风铃之类的,亦有可见,只不过较少,种田或下海的人没这个雅趣。如今蛼螯歪儿做的各种工艺品,可谓琳琅满目,乃生活变了,情趣变了,工艺手段好了所致。
过去蛼螯歪儿是太多太多了,农村人家淘米洗菜的埠口,总有一大堆的歪儿。于是就产生了一种持殊的职业:扒蛼螯歪儿。
从事这个职业的人,往往有一条小船,一副挑篮,一把铲钗,一柄小钉钯。小船虽小,但后艄设有船蓬,仓上铺上长条木板,晚间被褥一摊可作卧床,船头置一锅匣用于烧饭,就是一微型船家。适应了扒蛼螯壳儿流浪式的生活,免得每天匆匆赶回家。
扒蛼螯歪儿的将船靠在人家埠口,用小钉钯将蛼螯歪儿扒出,去了泥灰装进篮中然后倒进船仓,将人家埠口整理好方再离开。不一定纯粹蛼螯壳,只要是歪儿,无论青蛤、花蛤,乃至河蚌、蚬子、螺蛳壳都行。待船满后运到一集中地点。往往是在一河边整出一小块平坦的地方,将蛼螯歪儿堆放好。等到一定量后,租一大船运送至蛼螯壳灰厂,烧制成贝壳灰,民间称“歪儿灰”,用作建筑材料。在物资短缺,石灰不能满足供应的时代,歪儿灰很好地起到补缺的作用。只不过那时在人们心目中,它的质地不好,远不如石灰。现如今贝壳粉已成高档装潢材料,还用作美容化妆品的原料,甚至还作为食品的添加成份,身价大变了。
扒蛼螯歪儿的四处漂泊,也就见多识广。倘若在埠口遇上,和他交谈会娓娓而来,天南海北、男男女女,传奇掌故、奇闻轶事,恰如听评书一样。老家旁有一许姓人氏,家境贫寒,扒歪儿为生。一日,船上竟带回一女人为妻。听说女人原来身在青楼,许念她遭遇磨难,身世可怜,就赎她出来,邻里间也不多言,更不相讥。后来,两人相依相随,恩爱一生。这善良扒歪儿的,也抵上卖油的秦重了,虽不是花魁,却也凭此有了完整的家了。扒歪儿的同样演绎了精彩的传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