质朴细腻袁雪芬

说起袁雪芬，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她委婉深沉的袁派唱腔，更多的戏迷可能从《祥林嫂》或是50年代初拍摄的我国第一部戏曲彩色电影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，有及被誉为诗剧的《西厢记》中认识她的。袁雪芬是新越剧的倡导者，尤其是“尺调腔”的创立，奠定了她在越剧舞台上的地位。其作表作有1943年的《香妃》，1944年的《木兰从军》，1946年的《姜凉辽宫月》等，被不少传承者模仿学习，戚雅仙、张云霞、吕瑞英、金采凤都师承袁派。

袁雪芬1922年3月出生在浙江嵊县，1933年入“四季春”科班学戏，工青衣。出科后，曾与王杏花合作，唱腔受其影响较多。她虽然传承了王杏花的唱腔，但她的旋律更加细腻优美，表现力更为传神。袁雪芬在四十年代的唱腔音调较低沉，叙述性倾诉性较强。她打破了越剧严格的上下句对仗的格式，使唱腔音调平中出奇、柔中有刚。这时期的代表性唱段是“三哭”，即“香妃哭头”“梁祝哭灵”“一缕麻哭夫”。

上世纪五六十年代，随着剧目题材的扩大，袁派在塑造新的人物的音乐形象时有了新发展。1950年，演出《相思树》的时候，袁雪芬与刘如曾合作，吸收越剧早期男班艺人支金相的唱腔因素，创造了能表达热烈、急切、犹豫、不安等复杂感情的“男调”。如在《西厢记》中时，她使用典雅清丽的音乐语言和富有诗意的吟咏性唱腔，通过疏密相间的字位节奏，使唱腔变化更加丰富。而在演《秋瑾》时在“东流”一场《六字调》唱段中，她用高亢的音调和鲜明节奏，表现了秋瑾这位革命女杰刚毅豁达的性格。

袁派唱腔的特点是质朴平易，委婉细腻，深沉含蓄，意味醇厚。袁雪芬擅长依照人物的特定性格和感情创腔，不追求曲调的花梢，而注意以情带声，以真情实感和润腔意味扣人心弦。在演唱上，她气息饱满，运腔婉转、喷口有力，吐字坚实而富有弹性，运腔中运用欲放又收，抑扬有致的处理，形成特有的韵味美。她常根据唱词的寓意，采用特殊的节奏形式，改变原来较为平稳的字位节奏，使唱腔和唱词紧密结合起来，如《西厢记》中的“若不是张解元他识人多”，在“若不是”后面的拖腔中运用了后起半拍的特殊的节奏形式，形象地显露了崔莺莺一提到意中人难以掩饰的喜悦。

若不是张解元他识人多，

谁人能退这干戈？

恰才向碧纱窗下画双娥，

委屈他张生劳久坐，

顽皮红娘休噜苏，

当着人信口开河，

红娘吓，难道说他往日相思都为我……

同样在《祥林嫂》中，袁雪芬通过对唱词的理解，将祥林嫂这个悲剧人物善良、朴实的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。在《洞房》中，她用了较多的甩腔：

听他一番心酸话，倒叫我有口也难开。

有钱人娶亲是平常事，那穷人无钱亲难配。

他八十千钱非容易，多少血汗去换来。

狠心人得了我的卖身钱，害老六负下一身债。

我恨癞子怨婆婆，我不该反将老六来责怪。

只见他，又是恼恨又是悔，他独坐一旁发了呆，

倒叫我要死不能死，要归又无家归，

要闹不能闹，要赔又无钱赔，

真叫我走也难来留也难，进退两难我怎安排！

1977年，《祥林嫂》再次演出时，又作了加工。戏中多段唱腔广为流传。“千悔恨，万悔恨”这段唱，是祥林嫂在精神上遭受极大创伤后唱的。在唱法上，她把重音、喷口、气口及独特的润腔有机地结合起来运用，哀怨凄切，如泣如诉。在“想我生前受尽万般苦，那死后啊哪堪两半分”两句唱中，在唱法上连续运用颤音、下滑音加以装饰润腔，使音调若断若连，犹如悲哀痛哭。唱段最后四句情绪从阴森恐怖中转至现实——准备去捐门槛。“抬头问苍天”，是祥林嫂临死前的大段唱。前面曲调深沉而悠长，节奏缓慢而松弛，在演唱发声上较多运用胸腔共鸣，仿佛在向苍天呐喊，又以疑问的音调唱出“我只有低头问人间……”音色更显苍凉、凄切，加剧了祥林嫂上天无路、入地无门的绝望气氛。

袁派十分讲究重点唱句的演唱，擅用喷口、气口、加虚词以及强音、顿音等技巧进行特殊处理，达到演唱上的高潮。如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“楼台会”中，她唱道：

记得草桥两结拜，同窗共学三长载，

情投意合相敬爱，此心早许梁山伯。

可记得，你看出我耳环痕，我面红耳赤口难开；

可记得，十八里相送长亭路，一片真情吐出来；

我叫你，井中双双来照影，

我叫你，观音堂前把堂拜，

临别亲许小九妹，面嘱你花轿早来抬。

我与梁兄难成对，我爹爹允了马家媒，

我与梁兄难成婚，我爹爹受了马家聘，

我与梁兄难成偶（啊），我爹爹饮过马家酒。

我只道天长地久夫妻配，想不到棒打鸳鸯两分开。

这里连续用了两个“可记得”、两个“我叫你”，三个“我与梁兄难成对（婚、偶）”，起到了强调的作用。

袁派是越剧中的第一个流派，其影响不限于旦角行当。它在曲调、板式的创新方面，在唱法、润腔韵味方面，丰富了越剧音乐的表现力。尤其是在美学思想上，坚持从人物出发，使唱段具有鲜明的个性、独创性，已成为新越剧创腔的原则。袁派深受广大观众喜爱，具有旺盛的生命力，时光的冲洗，更显出它的光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