犁 杖
□ 孙同林
犁杖是用来耕地疏松土壤的工具。
犁杖的部件有犁把、犁身、犁柱、犁辕、犁铧等。犁身长两米多,早期为木质,后改进为铁制。
耕地时,耕田者手扶犁杖,由牛在前头牵引前行。在我国北方地区,还有由两头牲口合拉的大型耕犁,耕出的土地面宽且深。早年,因为耕牛的缺乏,也有以人力拉犁耕地的做法,那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形式。作家迟子建在散文《农具的眼睛》中写道:“农具当中,我最憎恨的就是犁杖了。由于家中没养牲口,用犁杖耕田的,爸爸就把我们姐弟三人当成牛,套在犁杖上,让我们拉犁。我一拉犁就有屈辱的感觉,……”生活在北方的迟子建就有过人力拉犁的历史,可见人拉犁的做法处处都有。
《诗经·国风·豳风·七月》中有:“三之日于耜,四之日举趾”句,三之日、四之日为周历,三之日即农历的正月,四之日为二月,百度解:“耜”是中国古代曲柄起土的农器,即手犁。朱熹《集传》中解释为:“举趾,举足而耕也。”可见,早在周朝,耕犁就已经普遍。正、二月是耕作时节。
一头老牛随着耕田人的一声声吆喝,昂起脖子奋力拉着耕犁前进、后退、转弯,翻起一块块土垡。新土在阳光下腾起一股热气,散发出泥土芳香。夕阳西下的时候,老牛甩打着尾巴,在晚霞中慢慢走过田埂,时不时低头啃一口青草,后面跟着一位肩扛犁杖的老人,老人挽着裤脚,穿着草鞋,古铜色的脸膛在夕照下闪着光泽……这个画面很美、很温馨,但是,这幅画面的后面是劳累,是辛酸。在机械化生产的今天,这样的画面已经看不到了,幸运的是我曾经看到过。我的祖父是个使牛好手。小时候,我时常陪祖父看牛(牵牛吃草),也跟他去地里看耕田。因此常常能欣赏到祖父耕田和牵牛的画面。
祖父曾说,用牛的人要懂牛,懂牛的人做起活来才轻松。刚开始,牛是不会乖乖拉犁的。牛犊子长到可以耕作时,要有个训练过程,俗称“教事”。初生牛犊连老虎都不怕,当然是不肯听人使唤的,牛的脾气一上来就拉不走了,所以必须在牛鼻子上穿个环,这样才能牵住“牛鼻子”。牛被套上犁具后会惊慌,会暴躁地乱蹦乱踢,因此,教事的时候必须两个人,一个人扶犁杖,一个人在前面牵牛,顺便还要给它挠痒痒,连哄带喝,让它走上正道。连续几天,牛才终于明白过来,它的生存中是必须使力干活的。
要真正做到人牛合一,没有好的犁杖是不行的。犁杖的木料要选硬木,最好是榆木桑木或柞木等坚硬结实的材质,犁辕是犁杖的关键部件,犁辕的脊背必须是圆弧形,约碗口粗细。犁杖的下部有拖头和犁底、犁箭等。犁箭在犁底的最前端,呈三角形状,是安装犁铧的头。犁铧为生铁浇铸,前有长约6公分的铧尖,尖后为空心铧腹,套戴于犁头,尖头后的两侧各有宽约1公分,长约10公分,外倾斜的耳以利分开翻动的虚土。好的犁杖必须好手艺的木匠才能做成,还必须有一副好的架在牛脖子上用来牵引犁杖的“牛轭”。牛轭是耕地时套在牛颈上的曲木,是牛犁地时的重要部件。牛轭状如人字形,腿长约60厘米。简陋的牛轭一般用人字形的树杈做成,也有由木匠挖榫凿洞制作,契合比较牢固。
一幅犁杖要想使用寿命长久,所有零部件都很有讲究。记忆中,祖父为了做出一副好犁杖,仅选出满意的犁辕、犁轭头等材料就得好多天,做好后,还要精心地刷上一层桐油,然后才投入使用。
耕田是个技术活,墒沟直不直、深度匀不匀,都在于耕田人对犁杖的掌握,还有对口令的及时准确,比如口令“撇”“驾”“哈”等吆牛术语,使用久了,牛就明白,什么吆喝声该怎么做。耕田时,感到牛拉得很吃力了,说明吃土过深,要将犁扶手往下摁一摁使犁铧上翘,反之则往上提一点,使犁头沉下去。不会耕田的人耕起来总是深浅不一,耕出的地垄七弯八扭。不规则的田块,生手往往耕不到田地的边角,事后还要用钉耙补挖。耕田的老把式们则像玩魔术一样,不时摆动犁杖扶手,忽左忽右、忽前忽后,整个田块不会留下一块空地。
犁田是很辛苦的,不仅技术性强,劳动强度也很大。水田翻耕,稻田里水深泥深,赶着牛拖着犁在齐没小腿的水田里来回转,一天下来,牛累得鼻孔里直喷热气,人累得腰酸背痛、筋疲力尽。为了赶季节,却不敢歇一歇,雨天也不能停工。横风斜雨中,耕田人身穿蓑衣头戴斗笠,任凭风吹雨打,全身一天到晚没有一点干斑,如果遇上倒春寒,人常常被冻得浑身发抖。
祖父老了以后,犁杖便靠在老屋的墙角。土墙剥落的泥土,覆盖在犁杖的桑木把手上,那些木质的纹理,曾经父粗糙的手抚摸过无数次,如今已经湮灭在无声而落寞的尘埃里,慢慢地锈蚀、老去。
犁杖终于走了,但它却曾经告诉我们,不要忘记庄稼,不能遗忘土地。